日本纪录片：NHK：纪录片扮演风波

湘里妹子

作者：钟以谦  
（作者单位：北京广播学院新闻系）
来源：新青年     

   

    1992年9月30日和10月1日，NHK分两次播出了一部名为《禁区--喜马拉雅深处的王国：姆斯丹》的纪录片（以下称为《姆斯丹》）。此片在后期制作时，总策划曾对NHK（视听）调查委员会表示：此片将成为与《丝绸之路》齐名，被广为瞩目之作，争取达到NHK纪录片史上26％的最高收视率（《朝日新闻》1993.2.18）。结果第一次播出，收视率达到了13.4％，第二次播出，收视率达到了14％。虽未能创出新纪录，但两个数字都超过了"NHK特别节目"纪录片的10％的平均收视率，片子获得了成功。同年辞旧迎新的12月31日之夜的黄金时间里，《姆斯丹》全片再次在"NHK特别节目"里获得播出之誉。?
    "NHK特别节目"以前称为"NHK特集"，NHK在机构上还为此专设了NHK特别节目部。在称为NHK特集期间，制作过纪录片上千部，1989年4月起改称为特别节目。到1992年底为止，摄制特别节目用纪录片约600部，这些纪录片在日本及国际上获得过很多奖，被称之为"纪录片凋落的时代里孤军奋战的节目，推出了大量引人注目的作品。它不仅是NHK的王牌节目，也是日本纪录片的代表者"（《朝日新闻》1992.2.4社论）。《姆斯丹》得以在NHK特别节目里播出，足见其所受重视的程度。4个月后的1993年2月2日，《姆斯丹》一片有假一事被揭穿，2月3日的日本各大报纸均以头版头条把此丑闻向社会披露，一时哗然。
    《姆斯丹》是一部反映与我国邻接、位于喜马拉雅山南麓的尼泊尔姆斯丹地区的风情片。这个地区深受我国西藏佛教文化的影响，平均海拔高度为3800米左右，自然条件非常艰苦。长期以来尼泊尔政府把它列为对外不开放区域，因而吸引着大批发达国家的传播媒界。NHK在为《姆斯丹》一片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曾强调过"几十年以前NHK就为获得姆斯丹地区的拍摄许可开始努力，最终NHK在向尼泊尔政府缴纳了15000美元之后，成为了第一个进入这个地区的外国电视台"(《朝日新闻》1992．2．5)。以后，这个电视台给人们看到的是一个神秘、古老而干渴着的高地姆斯丹
    ?根据《朝日新闻》的调查（1992．2．5），NHK《姆斯丹》一片里造假（包括自己扮演、委托扮演、臆造、替代）共有19处，其具体内容如下：
    1．3个月以上没下过雨。（臆造）?
    2. 小喇嘛的马渴死。（臆造）?
    3.中、尼国境警备部队（实为警察）。（臆造）?
    4.流沙。（自己扮演）?
    5.落石。（自己扮演）?
    6.高山病。（自己扮演）?
    7.去往姆斯丹的行程。（替代）?
    8．用狼出场的背景。（臆造）?
    9．向部落主致意时，不脱帽为好。（臆造）?
    10．村民求雨。（臆造）?
    11．少年求雨。（委托扮演）?
    12.小喇嘛求雨；（委托扮演）?
    13.在学校支解山羊。（委托扮演）?
    14.部落主屋前的乐舞。（委托扮演）?
    15.村民向部落主诉情。（委托扮演）?
    16.藏医治病。（委托扮演）?
    17.秃鹰。（替代）?
    18.山羊晚宴。（委托扮演）?
    19.缺水。（臆造）?
    对于这些虚假内容，NHK最初只承认了6处；后经自行的专案调查组调查之后，追加承认了8处，合计14处。遗憾的是受观众"交口称赞的部分集中在了这些有问题之处"（《朝日新闻》1992?2?4）。这些部分之所以成了问题，是因为它违反了日本《放送法》里"报道必须真实"的原则。在一部纪录片里出现如此之多的问题，且出于NHK的王牌节目，一时之间成了日本社会瞩目的焦点。事发后的3天里NHK就接到观众打来的有关电话2652个。2月3日到2月18日的半个月中，仅《朝日新闻》一家报纸就对此发稿达11篇。其中社论1，紧急报告3，报道8；所占版面达4717平方厘米。
    从包括《朝日新闻》在内的整个日本舆论界，对NHK扮演问题的指责可归纳为两个方面：首先，从新闻的伦理道德观念上来说，扮演＝虚假，背叛了观众；就这种行为来说，给自己辩解的余地是没有的。另外，从方法论上来说也没有道理可循。典型的辩解辞有以下4个：?
    1）电视台在制作节目时，创作与无创作之间的界限渐渐地消失，这是潮流。节目只要有趣就行；所以……?
    2）在影像的特性里就有可以指责的部分。任何人只要在镜头前一站，镜头的存在就会在他意识里占一定的比重；从这里开始，影像化了的东西里，演技的成分就不可能完全排除。所以……?
    3）在摄影里，因角度构图使本来面貌发生变化是可能的，再加上后期编辑，进一步失真的可能性就更大。所以……?
    4）和40年前不同，在今天这个影像饱和了的时代里，真正能吸引人的秘境、秘话已经没有了。所以……?以上这些不能成为扮演的理由。尽管电视影像有种种特性，但事实报道才是我们报道机构的任务，对于这一点须重新考虑（《朝日新闻》1992?2?4社论）。与此同时有关人士提出他们的观点：?
    藤井（原NHK特别节目部部长）：上千部特集节目制作出来后的今天，NHK从根本的组织体制上显示出了它的疲劳（迎合观众的招数已尽）。?
    《朝日新闻》（引用NHK内部人士语）：电视节目的跨区域商品化也是原因之一（为了能卖出高价，必须制作出买方认可的"好"节目来）。?
    吉田（杂志记者）：最初开始便设定了片子终结节目、画面制作，是本末倒置的制作法。在日本没有产生过真正意义上的纪录片（进行的只是作为商品生产般的节目制作）。?
    新井（创价大学教授）：NHK在娱乐节目的完成度和纪录片的完成度上认识不清。纪录片完成的高度在于采访的深度。?
    服部（立教大学教授）：企业的赞助与扮演的内容有关。资金赞助的方式应予摆明。?
    NHK在强烈的社会反响中，1993年2月17日公布了他们的调查和处理结果，对7个人进行了处分：?
    总策划：停职半年。?
    NHK川口千夫会长：半年内工资减少20％。
    NHK播出总局局长中村和夫：半年内工资减少10％；同时降职为播出总局副总局长。?
    NHK总编局主要责任者兼NHK特别节目部部长：减工资。?
    NHK节目制作局局长：减工资。?
    NHK节目制作局，科学节目制作部部长：停职一个月：免去现职改任主任制片。?
    同制作部原主任制片停止出勤一星期。?
    NHK在处理报告中指出问题的动机"在于策划者想以节目的有趣性来吸引观众的心理太强"。对于产生这种动机的原因，NHK调查组总括为"策划者本人的素质是一大原因；此外电视机构造上的原因也是存在的"。?
    从形式上来说，NHK的这件扮演问题到此可算有了结局，但由此引起的风波却欲静不能，更深一层的问题被提了出来。首先是NHK的金钱观问题。NHK的扮演是靠钱换来的，一次扮演可使尼泊尔人获得10天的生活费。此外钱是先付还是后付，事先有过许诺没有，这些都是不容忽视的问题。第二、扮演问题的出现，充分说明了NHK的"播出节目审议会"、"视听者会议"和全日本的"播出节目（质量）向上委员会"的监督机能没有在运作。第三、与发新闻稿不同，纪录片的制作多在现场，编辑部难以对其进行指挥和检查。后期里欲辨其真伪亦很难，问题的最终解决只有等记者个人的道德观来起作用了，这是个关键问题
    。总而言之，在日本目前对待这类问题的现状是：第一、从任何意义上来说扮演在纪录片里是不能容忍的，这是个大前提。第二、各层次的自我及第三者来检查、监督应如何有效运转。第三、记者的职业道德应如何予以提高。加强处罚力度，只起治病的作用；眼下防病尚无良策，使前景可悲。第四、电视台制作节目中的商业主义也是个问题。迎合买主的胃口与报道事实在本质上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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