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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之政治性,艺术性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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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 18:35: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作者:黄药眠  来源:http://wenyixue.bnu.edu.cn/html/ ... 2008/1116/2427.html

最近关于大后方文艺问题的争论,似乎是相当热闹,但由于我个人的生活和时间限制,始终没有把所有的文献通通细读一遍。现在我所读到的只是方敏四月七日华商报的介绍文章,何其芳的“关于现实主义”的一节“论今天大后方文艺上的中心问题”(见广州出版的‘自由世界’),和雪峰的“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长文。当然就以上这些材料来发表对于今后文艺运动全般性的意见,是不够的,所以我只就材料里面所触及的几个问题提出些来和大家研究。   

文艺之大众化的问题是早在一九二八年初就被提出来了的,然而,当这个问题被提出来的时候,因为在我们所处的地区没有现实的群众运动的基础,所以大众化的问题也就只起草了许多计划,而没有很好去执行,或则是时作时辍的,每经过一次政治运动,这个大众化的问题就被又一次的重新提了出来。   

显然的,对于这个问题,一部分人是强调着形式那一面,无论大众化问题好,民族形式问题亦好,有很多人认为只要把形式问题解决了,大众化的问题也就解决了。于是通俗小调,大鼓词被提倡着,然而结果是小调还是小调,大鼓词还是大鼓词,旧的小调和大鼓词没有被淘汰,而新的小调和大鼓词反而于经过一时间的热闹以后被忘记了。同时在另外一方面,又始终有人强调着,大众化的问题本质上还是在于现实不现实的问题,如果是现实的话,那么他的东西自然会合乎大众化的趣味和情调的,那就是说只要能够忠实于现实,那么大众化的问题也就解决了。显然,这两种说法都是没有把问题解决的。因为怎样才能算是现实呢?从什么角度来考察作品之是否现实呢?要现实到什么程度才能达到大众化的目的呢?如果说现实的作品就是大众化的作品,那么为什么有些现实的作品并不大众化呢!这里存在着有一系列的问题。   

自然有人会说,有了正确的思想,加上战斗的热情,那么他写出来的东西自然就会是现实主义的,然而何以有人有了正确的思想,而又有了战斗的热情,而写出来的东西始终既不现实,又不大众化呢?我想这原因是,有许多人自己以为思想正确,而其实并不正确。唯物论,是要经常接触着物,接触着生活,很精细去处理的,然而有人却以为他读过了几本哲学书,记下了几个公式,他自己的思想就是正确了。生活和物本身是在发展着的,然而有人却以死抱着几个理论命题,夸耀着过去的工作经验,就以为他自己的思想是正确了。所以所谓“思想正确”,或作家“自以为思想正确”事实上是存着很多的问题的。至于说到战斗的热情,的确,我曾看见了不少的自以为思想正确而又有战斗的热情的人了,不错,他们的热情是有的,然而他们的热情,有时并不是来自为人民服务的观点上(虽然他们口头上还是说为国为民),而是来自主观的英雄主义,风头主义,或是某种自私目的上。这在他们,有时自己也一点不自觉;以小资产阶级的身份带来了封建社会里面的残渣和资本主义社会的个人主义的怪物,混进革命的队伍里来了。当然从广泛的革命运动看,我们是不必,或有时故意不去检查每个成员之主观的动机的,然而对于一个作家,作为一个灵魂工程师的作家,在内心生活上要保持着纯洁的作家,我们站在教育的立场上就不能不更严格去考验,并从而研究到这些动机了。   

而且所谓“现实”究竟是什么东西呢?你也说是现实,他也说是现实,究竟用什么尺度去测量呢?现实并不是不变的,昨天是现实。可是过了些时又变成不现实了,今天不现实,可是过了些时却又变成现实了,我们究竟用什么方法去把握现实呢?这一连串的问题,本来都是常识问题,然而有许多人却爱把“现实”看成为一成不变的东西,而自己就躲在这个“永恒的现实”后面打起瞌睡来了。问题很明显的,所谓“现实”难道不是和目前的时代呼吸在一起么?难道不是指和人民在一起,为人民服务么?难道不是指对以千百万无衣无食的苦难的人民痛切地关心,而愿意为他们(也即是为我们自己)的幸福而献身么?如果不从这个立场出发,思想正确又有什么意义?战斗的热情又有什么意义?我们不是看见有些自命为“现实主义”的作家,整天关在房子里,读书写作,真的要他为解除人民的痛苦而流一滴汗也不愿意么?对于那些啼饥号寒的人民,漠然地一点也不感关切么?或者是走到人民面前发号施令俨然以天生成的领袖自居么?这些人所创作出来的东西当然是和现实主义有很大的距离的。   

所以今天,把接近人民为人民服务,向人民学习当作为考验作家生活态度的基本前提是非常适当的。把文艺之政治倾向性更加强调,把现实主义,更具体化成为“写广大人民所需要的东西,写广大人民认为最有意义的东西”是非常之正确的。难道革命不就是为人民服务么?然而有人却把“为人民服务”的本质的意义忘记了。   

而且从整个文艺运动发展看,问题之这样具体地提出,也正是说明文艺运动是正在走上更高的阶段。最先,我们曾提倡艺术是武器,可是事实上却是把作家简单地当成了武器来使用了,后来,逐渐了解到艺术之作为武器的重要,可是从常常感到这个武器的不够锋利,于是又心急地要求改良这个艺术的武器,然而空喊了好久,这个武器还是改良得不很好,到了今天,我们已开始知道,要使艺术真正能够成为人民手中的武器,必须首先改造作家,使到他们确切地知道他们(人民)需要着怎样的武器。以服务于人民为中心口号,于是我们把文艺作家们向人民大众更提前了一步了,把怎样才算是现实主义的问题解决了,把大众化问题的基本涵义也解决了。虽然我也承认,有些作品是现实的,然而并没有做到大众化的地步,对这一类作品,我们是承认他的人民性,但是今天只能把它放到次要的地位了。   

在这里一定有人会怀疑:既然我是文艺作家,那么我的任务就是用我们的作品来替人民服务,只有这样才能发挥我的所长,如果不把我当作为作家来使用,而把我当作为普通的工作者来使用,那么这样我自己固然是一种损失,而从社会的观点看来也是人材的浪费。

作这种想法的人,有一点不了解,就是他自己既然不是出身于人民大众的阶层,对于人民大众的生活和情感既然是很隔膜,如果他想使他的作品真正为人民大众服务,那么他就必先使自己对于人民大众所希望所渴想,所愁苦所烦恼的问题有一个具体地了解。这就是说,作家要使得他的作品能为人民大众服务,他就必须自己先能够为大众服务,对某些作家这也许是一个麻烦而讨厌的过程,然而这是必须经过的过程。   

在这里也许有人会说,过分强调政治斗争性,那一定会干涉到作家的创作自由,创作是由内而外的,绝不能够由外而内的外烁。或者会说,作家只能写他所习知的东西,如果硬要他们写群众所最需要的东西,那就一定会勉强作家们写他所不十分熟悉的东西,而其结果是一定会使作品陷于空虚,变成了空洞的口号和标语。   

对于这个问题,我想有以下的几点应该加以解释:第一,目前的广泛的政治运动,已经普及于各阶层,每一个关心时局的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他们的政治态度。一个自命为前进的作家,关心人民生活的作家,是不能没有他的政治态度的,而这个政治态度,自然又一定会有强烈的战斗性。所以今天我们强调文艺之政治斗争性,并不是外烁,如果一个作家感觉到这是外烁,那一定是由于他自己实际上已和现实远离。   

第二,既然是人民需要的东西,自然也就是最值得学习的东西,如果一个作家对于最值得学习的东西也还是自安于无知,而还是躲在自己的意识的蜗牛壳里,那就是等于自甘落后,而其最终极的道路,就是艺术至上主义,个人主义。   

第三,既然作家要写人民所最需要的东西,然而作家对于这些东西又不十分熟习,即使努力去学习也并不是一下子就学习得了,那么怎样办呢?作家是不是宁愿有背于自己艺术的良心,写一些空洞的东西呢?还是就从此不写,一直等到自己对于新的东西熟习了以后才写呢?对于这个问题的答复,我们认为这还是要看当时的需要。如果当时的环境需要写,我们当然是继续写,因为这是一种工作。不错,这样写出来的东西,难免有些空虚的毛病,公式主义的毛病,可是假如我们把它当成一个文艺运动看,则在这个运动的开头多少有点幼稚有点空洞是不足为怪的,问题乃在于能够自己知道空虚,知道不足,而不断加强学习,由空洞而至于不空洞。   

第四,我们认为有些先生他们是有一种错觉的。他们以为既然他们自己不十分熟习新的东西,因而写不出充实的作品,因此也就错认别的作家也和自己一样。其实,我们现在已经有不少作家在新的环境里学习了好些新的东西了。如果有人认为强调政治倾向性,就不会有充实的东西,那也是过甚其词,并想藉此恐吓别人不要向这条路走去。   

第二个问题是作品之政治性和艺术性的问题。我是不同意冯雪峰先生的意见的。因为如果我们只强调政治性,而完全抹煞艺术性的话,那么我们就一定又会回走到只求意识正确的简单的公式里去。事实是存在着的,即有许多的艺术作品,它的意识并不正确,可是它还是很能够感动人。虽然我们不能否认,这些作品的社会价值和社会影响在我们的观点看来是有害的。假如照冯雪峰先生的说法,我们就可以这样说:因为这个作品是有害的,所以是没有价值的。对于这个观点,我有如下的几点反驳。第一,许多历史上的文学巨著,它们的观点思想并不正确,假如我们把它们通通认为没有价值的,那么试问接受遗产,和向古典作品学习.还有什么意义呢?第二,现在我们的民主运动,是很广泛的民主运动,在民主运动的营垒中,实际上还包涵着许多差别的意见。现在假如有一个作品,它的艺术成就很高,可是意识上又并不见得十分正确,那么是否我们就可以一笔抹煞,说它是不健全的,所以也就是没有艺术价值的?第三,既然,政治上正确的,所以艺术上也是好的,那么岂不是所有意识正确的东西都是艺术上的佳品,可以不再寻求进步吗?   

当然任何粗糙的作品,都是或多或少有艺术性的,因为它总算是曾经过作者们的一番加工改作,然而今天我们所说的艺术性,并不是想去讨论作者在主观上对于这个作品加了多少工,而是想要研究如何才能够使作品变得更动人,更能够深入人心。显然的,要做到这一层,光是主张正确,或光是深入现实,是不够的,虽然思想的正确和现实的深入,是能够帮助作家提高作品的艺术性,但这并不能完全解决作品之艺术性的问题。   

所以我们必须承认,政治性和艺术性是两回事,并不是政治正确,而艺术性就是一定高的;当然在批评作品的时候首先注意它的政治性,其次再谈到艺术性,不仅求政治正确,而且还要讲求艺术的完美。至于政治上不正确的,那也要看其有害的程度,和当时历史发展的阶段,革命的具体情况,作家的基本倾向来决定我们的态度。   

让我们再历史地来研究一下这些问题罢。艺术,自从原始共产社会崩溃以来,就已经脱离掉生产。在奴隶社会里,奴隶虽然是参加艺术工作,可是他的艺术,是拿来奉侍主人的,供主人的娱乐的。因此对于艺术的评判,也就比较重视它的娱乐的一面,或者可以说,重视它的艺术性的一面,特别是形式的一面,至于表现奴隶本身的痛苦的作品,虽然不能说是没有,可是由于生活的极端贫穷,由于文化水准之极端的低落,他们自己是很难创造出代表自己要求的作品的。封建社会也是同样的。封建主人是把作品的艺术性娱乐性放在第一位的,而它的政治性,则微妙地隐藏在后面,至于一般被压迫的农奴,虽然有许多口头作品散布在民间,但他们并没有形成为一个自觉的阶级,要以艺术来作为政治斗争的武器。工商业资本家起来革封建社会的命的时候,他们是曾经把艺术当作为武器使用过,可是当时他们所强调的并不是作品之政治性,而是文艺作品中之个性,用个性的自由,艺术的自由,来和封建的奴役制度对立。如果把这些主张翻译成现在的语言来说,他们所强调的亦正是艺术作品之政治战斗性。  

至于今天我们中国,是在争取民主的浪潮中,而这个民主运动之成败,又将决定我们民族之是否能够生存和发展,因此以民主运动为中心来构成意识阵线,那是非常之自然的事。从而以政治性为批评之首要标准亦是极自然的事。既然我们承认有些作品,艺术性很高,而政治上则有害,那么今天我们为了强化我们的意识战线上的阵容,把政治性放在第一位也是十分必要的。   

不要误会这是对于创作的外烁,这是对于创作的束缚,不是的,恰好相反,这正是对文艺创作的一种解放。使它从狭隘的个人主义的笼子里解放出来,使它从对人类社会进化规律之朦胧的状态中解放出来。   

有人说:有些花是美丽的,然而它有毒,难道我们可以因为它有毒而就说花是不美丽的么?是的,我的答复是:这花虽然美丽,可是我们正在剧烈的生存斗争中。美丽不美丽,首先是决定于它对于我们生活的直接的影响,我们今天所要考虑的是如何获得胜利。我们的批评是功利主义的,但也并不限于功利主义,我们的将来的任务是在于使所有美丽的花都没有毒,或者是使所有没有毒的花都美丽。   

批评作品的标准虽然有两个,然而,并不是每一个作品都有这样矛盾的现象。相反,因为政治性强,立场正确,反而帮助了作家能更理解现实更能深人现实,更能多方面体验现实,使到它的艺术性有更加提高的可能。我们首先必须努力认识客观从而使我们所代表的主观,是和客观现实发展的规律统一的,所以我们越强调主观,客观的现实性才越加明显。    究竟作品之政治性和艺术性,是不是有一天可以完全统一起来呢?或者是说这两个标准是不是有一天可以逐渐接近起来呢?我的意见是这两个标准是可以逐渐接近的,而它们间的完全统一,则是将来的问题了。   

最后一点,我想以最小的篇幅来谈一下冯雪峰先生的那篇长文章,“论民主革命的文艺运动”。因为文章这样长,所接触的问题又这样广泛,辞句又这样堆砌和艰深,老实说我虽然看了一遍,但我还有许多并没有看懂的地方。当然其中最难懂的是“现实主义在今天的问题”,我就不明白雪峰先生为什么一定要把这问题讲得这样艰深。老实说,我要看懂它至少还得看两遍。但是现在限于时间我不能不选择几个要点发表意见,所以我只提出了两点质疑来向冯雪峰先请教,我想冯先生总不会因我的浅陋而置之不答罢。   

第一,在冯先生那篇文章里,虽不止一次的提到客观主义,但究竟客观主义的定义是什么?依我个人的浅见,如果一个作家,有意无意地把主观抽掉,而只是把客观的事件无所动心地描写,那么这个态度并不能算是客观主义,因为回避现实,就正是它的主观态度。假如说客观主义是指那些战斗性不强,主观暗示性不强的作品而言,那么说它是战斗性不强也就好了,为什么又要说它是客观主义?所以我的意思认为客观主义在文艺上是不存在的。

第二,在论“现实主义在今天”的那一大段中,首先对于主观和客观的说法,我是不敢苟同的。比方冯先生说:“人民的力量在对历史和社会的客观本身及其变动上的其他客观条件说,是人民的主观的力量,”但对作家或文艺的主观说它是客观。”我认为人民的力量对于一个有正确的立场的作家,是主观也是客观,为什么是主观,因为作家本身的意识形态,也就是代表着这个人民力量,只有个人主义的作家才会把自己和人民的力量,对立起来的。像冯先生的说法,恰好正是这个个人主义的观点。为什么人民的力量对于一个有正确立场的作家又同时是客观,因为,作家们所接触的生活和事实,都客观地存在着。纵令实际又都在受着这个人民的力量的推动和影响的缘故。   

冯先生又说:“人民的力量怎么来的呢?来自历史的现实的矛盾斗争当中。正惟这客观的人民的斗争和力量,本是文艺的思想力,艺术力,作品或作者的一切主观战斗力的源泉……”这种说法,我认为是有问题的,人民的力量何以“是来自历史的现实的矛盾斗争中”?这“客观的人民的斗争和力量”,何以又能变成为“文艺的思想力,艺术力,作品或作者的一切主观战斗力的泉源”?难道作家不正是人民当中的一分子,而他自己也正在代表这个人民来说话吗?如果把这个人民力看成客观,那么他怎能变成作家思想力等的泉源?   

因为最开头几段,冯先生把主观和客观弄得纠缠不清,因此从这个命题推论出去的那些论据,就越说越深奥,越令人不能明白。浅陋的我极希望冯先生在每一个命题下面都举些具体的例证,来使到许多浅学之士也能了解一下他的深奥的道理。                                       

一九四六年春于广州——载文艺论集《论约瑟夫的外套》,   

香港人间书屋1948年8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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