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书面语体

苏鸣

作者:李苏鸣

      语体是民族语言的功能变体，是在语言长期运用过程中形成的与场合、目的、对象等语境因素相适应的全民语言的功能变异类型，具体表现为受语境类型制约，选择语音、词语、句式、辞格等语言材料和手段所构成的语言运用特点体系及其风格基调。军事书面语体从属于书面语语体，是全民语言的一种功能变体，它反映了与军事社团、军事活动、军人交际等语境因素相适应的语言运用系列特点和基本规律。
      一、军事书面语体的系统性
     李熙宗先生指出：“语体本身是个系统，任何历史时期的语体，总是由各种本身包含着一定层次的不同语体类型按一定的关系共同组成的。研究语体的目的就是要能揭示语体的系统。又由于语体是个历史范畴，各不同历史时期语体系统的具体语体类型并不都是相同的。因此，所谓的语体系统必是某一特定历史时期的语体系统；我们这里的语体系统是指现代汉语的语体系统。在现代汉语语体中，语体是个分为几个层次的层级系统：基本语体（上层语体）之下又可分为若干个分支语体；它们共同（树形）组成了现代汉语语体体系，这是系统的第一层含义。各个语体的言语特点系列体本身，又是一个体系。语体不是个别的语言运用特点，适应特定功能、领域，形成的言语特点的体系，才是语体，这是系统的第二层含义。只有坚持系统论的观念，运用系统的方法，把语体放在系统中，才能确切地在关系和联系中准确地把握语体的性质和特点。所以，系统的方法是准确地描写、揭示现代汉语的语体体系的必不可少的方法之一。同时由于语体是个历史的范畴，又必须在历史唯物主义的指导下，用好系统方法以准确揭示整个历史上的各个阶段的不同的语体系统。”这段精辟的论述，对于我们把握语体的系统性和研究语体的系统方法，是很有启发意义的。军事书面语体也是一个系统。把握军事书面语体的系统性，对于全面认识军事书面语体运用的基本特点和规律，有着重要的意义。
        （一）军事书面语体是汉语书面语体的下位系统
      在语体研究中，通常根据语言运用的不同要求和特点，把现代汉语的语体系统划分为口头语体和书面语体两大分支系统；又把书面语体划分为应用语体、科学语体、文学语体和政论语体。从第一层次的划分看，军事书面语显然属于书面语体系统的下位系统。但从第二层次的划分看，似乎难以将军事书面语体划归某一语体类型。其实这种现象与我们提出的“军事书面语体是汉语书面语体的下位系统”的命题并不矛盾。事物的系统性无疑是客观的，但对某一系统的具体描述却有往往带一定的主观色彩，对书面语体下位系统的划分也是如此。根据研究的需要，可以交际目的为标准，将书面语体系统划分为应用语体、科学语体、文学语体、政论语体等下位系统；也可以交际领域为标准，将书面语体系统划分为军事书面语体、法律书面语体、商业书面语体、医务书面语体等下位系统。如果有必要，我们还可以按性别、年龄、文化程度等社会因素对书面语体作更为细致的划分。关于这方面的研究，社会语言学已经取得了丰硕成果。因此，根据研究军事语言和指导军事语言应用的需要，在书面语体系统的框架内，把军事书面语体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下位系统划分出来，不仅是必要的也是可能的。
       当然，对任何一个语体子系统界定和划分的必要性、可能性，都必须以该语体子系统的语言运用能够形成系列特点为客观基础，都必须建立在严谨、科学的研究和描述之上。研究军事书面语体的任务，就是要全面揭示书面语体在军事领域应用中的功能变化系列特征，把握军事领域书面语的语言特点和言语规律，用于指导军事领域书面语交际实践。
      （二）军事书面语体系统包含了若干下位变体
      按照系统理论的观点，一个系统至少由两个或两个以上可以相互区别的要素组成，而这些要素本身又可以是一个支系统。军事书面语体也具有这一基本特性。参照语体学研究的经验，我们可以把军事书面语体划分为军事法律语体、军事公文语体、军事文学语体、军事科技语体、军事政论语体等不同的分支语体。这样，军事书面语体就形成了一个包含若干变体的系统。
      不过，至此为止划分并未穷尽，军事书面语体中的分支语体又各是一个支系统。比如，在军事法律语体中，还可以划分出军事立法语体和军事司法语体两个下位系统；在军事公文语体中，还可以划分出平时公文语体和作战文书语体两个下位系统，等等。如果需要，我们还可以依据不同标准对这些下位系统中再进行逐级划分。这些不同等级、不同类型的军事书面语体系统，从其内部看，各自具有不同的语言特点；从其外部看，各自具有不同的语体功能。比如，军事立法语体应用于军事立法实践，具有法律语言的一般特点及其军事领域功能变体特征；作战文书语体应用于军事斗争实践，具有公文语言的一般特点及其军事领域功能变体特征。
       （三）军事书面语体支系统之间的统一性和渗透性
      尽管我们可以依一定标准从军事书面语体中逐层划分出若干下位系统，尽管各支系统之间存在一定的差异性和排斥性，但是，与军事书面语体的普遍性特点相一致，各支系统之间又存在着统一性和渗透性。这种统一性和渗透性主要表现在3个方面：
      其一，军事书面语体各支系统的基本特征具有共同性。军事法律语体、军事公文语体、军事文学语体、军事科技语体、军事政论语体等都从属于军事书面语体，因此，它们都具有军事书面语体的基本属性。关于这一点，我们将在下文中具体阐述。
       其二，军事书面语体各支系统对异体要素具有兼容性。在一定条件下，某语体支系统中的一些要素可以进入其他语体支系统，并产生功能意义的转换。比如，军事文学语体对其他语体要素就有较强的兼容性，我们可以在许多军事文学作品中找到具有其他语体特征的语言单位和表达手段，如军事公文用语、军事法律用语、军事科技用语等等。当然，在军事文学作品中，这些语言单位或表达手段已经产生了与军事文学语体相适应的功能意义。
      其三，一些军事书面语体下位系统的界限具有模糊性。在语言交际实践中，不断出现一些介于两种语体系统之间的混合体。正如黄伯荣、廖序东先生主编的《现代汉语》所指出的：“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的交际方式日趋复杂，由于表情达意的需要，多种语体之间相互交叉，日益渗透，这就形成了语体的交叉现象，即一种语体中兼有其他语体的某些特点。例如杂文是政论语体和文艺语体的融合，科学幻想小说是科技语体和文艺语体的交叉等。”（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年7月第3版，第317页）军事书面语体中也有这种现象，比如，一些指令性较强的军事公文，往往呈现出军事立法语言的系列特点。
      二、军事书面语体的基本特点
     系统理论告诉我们，任何一个系统要达到一定的目标，都必须把每一个要素组成有机的整体，来发挥其系统功能。在语体系统中，任何一个层次的支系统都无一例外地具备了这个特点。与此相适应，我们不会因为某个话语出现了几个方言俚语，就断定它属于口头语体；也不会因为某个话语运用了一些科学术语，就把它归入科技语体。某种语体之所以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系统，是因为它具有一系列有别于其它语体的言语特点和表达功能。这些特点和功能不是决定于某个词语、某个句子，而是通过语体诸要素在一定语境中有机的组合和运用而形成的。上述观点就是我们研究分析军事书面语体系列特点的理论依据。从军事书面语体交际实践看，这一语体系统除了具有书面语体的一般特点外，还具有与军事领域交际功能相适应的系列特点，比如：
      （一）大量使用军事社团用语
      语言要素中最能直接反映社会生活状况的莫过于词汇。在全民词汇中，由于不同社团、不同领域生活的影响，逐渐形成了一些专用于或常用于某一社团、某一领域内部的“词语族群”。这些“词语族群”包括适用于该社团或领域的专门术语和日常用语。军事书面语体作为全民语言中的一种社会变体，其区别于其他书面语体最为显著的特点，就是大量使用军事社团用语。为了调整军事领域的特定关系，在军事法律语体尤其是军事立法语言中，必然大量使用规范的军事术语。为了统一部队的军事行动，在军用公文语体尤其是作战文书语言中，必然大量使用含义单一并在军队内部统一规范的军事用语。为了形象而生动地表现典型的军事生活、军事人物，在军事文学语体尤其是以情节描写见长的文体的语言中，必然较多地使用反映军事生活的各种语汇。
    （二）较多使用祈使句式
    在军事书面语成品中，军队严明的纪律和令行禁止的作风不但在内容上而且在语言表达特点上都有明显的体现。在军事法律语体和军用公文语体中的表现得尤为突出。严格规范、高度统一军事行动和军人言行举止的需要，表现在书面语体上，必然大量出现以“必须”、“应当”、“不得”、“严禁”等词语及其限制对象所组成的祈使句，以及其他形式的祈使句。通过这种句式，充分表现话语内容很强的约束力和警示力。
    （三）常见并列结构的话语形式
    军事书面语成品中较多出现并列结构的话语形式，与军事书面语所表述的内容和军事生活的特点也是相适应的。首先，并列结构话语的使用，可以在语气上形成刚劲有力、庄重威严的效果，与军事工作严肃的氛围相适应。其次，并列结构话语的使用，可以在表意上达成逻辑严谨、缜密周延的效果，与军事工作严谨的作风相适应。再者，并列结构话语的使用，可以在语形上造成整齐划一、循规蹈矩的效果，与军事工作严格的规范相适应。
      （四）整体结构具有较强的程式性
    军事书面语体的特点是与常用军事文体基本功能及其写作要求相一致的。无论是军事法律还是军用公文，文体程式性都很强。军事法律从法律、法规和规章的名称到内容要素，从话语单位层次到各级话语单位的语言标语，都有明确的规定，并且这些规定是以法规形式发布施行，有很强有约束力。军用公文也是如此，从公文种类、格式到语言表达都有明确的规定。尤其是作战文书，对其组成项目、记述方法等方面都作了严格、细致的规定。
     军事书面语体的其他特点，我们将在研究军事法律语体和军用公文语体时，针对分支语体作更为细致的分析。需要指出的是，军事文学语体是军事书面语体中最具兼容性的一种分支语体。这种语体除了大量使用军事用语这一突出特点以外，与其他书面语体系统中的文学语体具有更多的相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