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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格尔被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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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9 09:00: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理查德·沃林著 吴万伟 译  
来源:http://www.lotus-eater.net/2006-3-6 13:26:43   


2005年的法国被称为存在主义大师一百周年的“萨特年”。在巴黎的书店里充斥大量的纪念文章和书籍。每一份报纸和杂志都辟出专版和纪念专号。新的超现代的法国国家图书馆播放萨特生平和时代的多媒体展播表现出突出的纪念色彩以及他的剧本的精彩片断。被遗忘很久强制性的采访CDs重新出现,很巧妙地放在付款处附近,挑起死硬支持者和狂热爱好者的购买欲望。可以预期在法国及其他地方有数不清的学术会议是专门针对他的著作的。

但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没有人知道要说些什么。一方面,没有哪个法国知识分子主宰20世纪法国知识界生活像萨特一样。实际上连接近他的程度的人都没有。但是正因为如此也产生了问题。毕竟,除了诗歌以外萨特在任何一个文学领域都是出类拔萃的。他的作品包括哲学,小说,短篇小说,散文,戏剧,传记,政治性宣传品。其中有很多至今仍然被人们广泛阅读。在思想麻痹的专业化时代,萨特是个受欢迎的无政府主义者,名副其实的文艺复兴式天才,而且战争结束后他继承了可以追溯到伏尔泰,雨果,左拉的法国知识分子为民请命积极参与政治的优良传统。1960年通过签署《121宣言》抗议法国在阿尔及利亚的野蛮战争,敦促法国政府撤军,萨特公开与法国政治权威对着干。当法国总统的顾问建议把牛虻一样的哲学家抓起来或者软禁,总统的回答是“你不能逮捕伏尔泰。”

那么,人们如何评价博学者的典范萨特,让人惊讶的在从事的任何一个领域都出类拔萃的人物?实际上,谁有资格证明他多方面的成就和多面性的性格。萨特活着的时候,人们至少可以按照文章发表,书籍出版的时间顺序来讨论。他去世就剥夺了这个单凭经验的方法。评价的可能性就变得零乱和没有边界。

但是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萨特一百周年让当今的缺乏热情的政治气候的知识界泄气。萨特的积极投入的概念已经变成了糟糕的良心(bad conscience)的来源。在很多方面,他都和我们不一样,现实的说,我们无法再像他一样。当然萨特在政治判断上出现了很严重的失误,1973年晚期,他仍然宣称法国革命失败的理由是因为雅各宾派拒绝屠杀更多的人。此后,在法国作家和舆论领袖中所谓的反对极权主义时刻出现。异议分子(Dissidence)成为知识分子口中新的时髦词汇。萨特的政治好斗主义很快就不吃香了。对于毫不留恋地告别左派的召唤和言论的年轻一代来说,萨特代表的是必须摧毁的马克思主义超级自我,以便法国自由主义能够生存下来。后来法国知识分子恐惧的发现新自由主义的不公平而反弹。讽刺意味的是,他们只能怪自己。

今年在法国是“列维纳斯年”。这个法国哲学家1906年出生于立陶宛,1995年离90岁生日只差几个星期去世。纪念的顺序是有充足的理由的。在很多方面伊曼纽尔▪列维纳斯(Emmanuel Levinas)都是反萨特的。就像《存在与虚无》的作者,他也迷恋德国哲学。向萨特一样,列维纳斯把自己看作胡塞尔(Edmund Husserl)提出,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完善起来的现象学方法的继承人。但是相似之处到此好像结束。把列维纳斯的整个哲学生涯看作机器(a machine de guerre)挑战萨特的存在主义人道主义不算夸张。对于萨特,是自为(For-Itself)或者意识构成哲学的阿基米德式的优越地位。但是对于列维纳斯,是“他者”(l'Autrui)奇怪的超验的陌生感。

虽然两人同年出生,列维纳斯的反萨特情结带有本能的仇父色彩。萨特版本的存在主义需要消失,列维纳斯的途径才能生存。实际上,在1940年代和1950年代出生的法国思想家一代,萨特的影响如此庞大,接受萨特父亲的思想好像是唯一的道路。萨特的影响无所不在让后来的继承者感觉喘不过气来。他们中的所有人列维斯特劳斯(Claude Lévi-Strauss)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以及两个雅格,德里达(Jacques Derrida)和拉康(Jacques Lacan)都时不时对萨特开炮。解构主义者在《作者已死》的幌子下,实际上恐怕是巴不得萨特的影响早些消失。

列维纳斯绝对是个大器晚成者。他的代表作《整体与无限》(Totality and Infinity)出版于1961年,那是他已经55岁。哲学上的声望来得更晚。直到1980年代,列维纳斯70多岁的时候,他的第二家乡法国才张开双臂欢迎多产的,有影响的移民。法国有悠久的传统欢迎海外出生的知识分子和学者比如皮亚杰(Jean Piaget),列维斯特劳斯,德里达,克莉斯蒂娃(Julia Kristeva)都出生在法国本土以外。有时候致使需要更长一点的时间获得认可。

列维纳斯的困难还包括了传记的危险。在很多方面,他的“他者”哲学表达了自己独特的终生外来者的旅程。年轻的时候,列维纳斯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动乱离开家乡科夫罗(Kovno),全家迁居乌克兰,他在那里上中学。但是后来的布尔什维克革命和内战让他们呆不下去。全家返回刚独立的立陶宛,希望在这里找到宁静。但是立陶宛民族主义情绪高涨,让说俄语的列维纳斯一家感到很不舒服,于是1923年再度迁居,这次来到在地理上离科夫罗最近的法国城市斯特拉斯堡(Strasbourg)。

1923年列维纳斯考上斯特拉斯堡大学,1930年完成关于胡塞尔的博士论文。但是他没有在大学谋求职业,因为他的导师考虑到他杰出的哲学天才,敦促他在负责东欧犹太人和位犹太人少数民族争取权利的机构《犹太人联盟》(Alliance Israélite Universelle)谋求一个职位。在30年代后期,他加入法国军队。1940年他的部队在法国丢脸的莫名其妙的失败中被德国骑兵抓获。列维纳斯不幸一直呆在德军战俘营到战争结束。这是他作为哲学家职业生涯的又一挫折。虽然对于海外出生的法国犹太人,有的命运可能更加悲惨呢。

战争结束后,列维纳斯在培养犹太教师的预备学校(the École Normale Israélite Orientale)教书。1961年他完成博士论文,到普瓦提埃大学(the University of Poitiers)任教。1973年列维纳斯67岁在法国大学的龙头索邦(Sorbonne)得到教授头衔。三年后退休。

如果说列维纳斯名望来的太晚,一旦来临就一发不可收拾。虽然列维纳斯的勇猛和成就是相当厉害的,他的成功的主要原因是大气候。列维纳斯的哲学提供了在结构主义者中间非常欠缺,迫切需要的伦理层面。

1980年代结构主义者风潮遇到困难时期。解构主义者及其后结构主义哲学继承人福柯和德里达对萎缩的批评的人文主义把所有把人作为核心的理论。(在这个背景下,注意到萨特最有影响的战后文章就是存在主义是人道主义)。福柯在《事物的秩序》中预测人很快就像海滩沙地上的图画一样消失。清楚表明的隐含意义就是人消失后,我们的生活更美好。但是在70年代和80年代,法国知识分子对共产主义和东欧剧变感到幻灭,重新发现了“人权。”在这点上,突破这个圈子根本不可能。你不能一方面是人道主义的诋毁者,同时高唱人权的赞歌。

对反人道主义范式的拒绝获得声势当海德格尔的亲纳粹立场被完全揭露出来后。海德格尔对萨特人道主义的种族性攻击奠定了基调,为后来结构主义的攻击提供了弹药。

海德格尔1941年《形而上学回顾》文章中宣称“存在的历史既不是人的历史,人性的历史,也不是存在与人类关系的历史。存在的历史就是存在本身,只能是存在本身。”5年后,1946年针对法国对话者“给人道主义的信”海德格尔指出“人”的概念是想理解存在的神秘的人来说是个障碍。这封信是极端“反萨特主义”的宣言,在很多方面成为战后法国哲学文本的基础。对于海德格尔的激烈反对笛卡尔主义,拒绝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Descartes's cogito)作为做哲学的分界点。让法国哲学家逃脱自己哲学内在的传统的限制。总而言之,它让法国知识分子非法国化。

在法国马克思衰落,海德格尔像明星一样升起。他的哲学对1960年代幻灭的左派特别有吸引力,他们过晚地意识到苏联并不是他们理想的“辉煌的乌托邦未来”。海德格尔的法国信徒得出结论说马克思主义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而是问题的一部分。他们认为马克思的无产阶级理论是西方人道主义一个失败的例子。工人阶级只不过是非常明显的“形而上学命题”的化身。在这方面,海德格尔声望日隆与普遍感觉到的戴高乐(De Gaulle)的“总统独裁”(1958-1969)的社会和政治瘫痪一致。一代的法国思想家从1920年代德国文化批判German Kulturkritik的陈词滥调的设置路障放弃街头抗争的策略的合法性《生命之歌》?(justification pro vita sua)。

通过诋毁萨特崇尚的概念主观性和自我意识,法国海德格尔信徒充分的痛饮大师有缺陷的政治消极态度,所有人的行为最终都是徒劳的。按照海德格尔的主张,存在决定一切。个别的男女对存在的贡献总体上来说是没有方向的。因此,我们唯一能做的海德格尔曾说是等待上帝来拯救我们。

当法国哲学家愚蠢的用海德格尔替换马克思后,他们同时把人类解放的命题扔进了垃圾桶。他们用神秘的存在替换了自由。海德格尔的哲学被认为是对理性和形而上学的激烈攻击。他曾经说“多少世纪来称赞的理性其实绝大部分是思想的最硬脖子的对手。”

但是通过拒绝理性,海德格尔和其法国跟随者同时保存了眼光和解放之间的中枢联系。苏格拉底的名言“知识就是美德”。换句话说,眼光和反思是生活质量保障的钥匙。苏格拉底也说“不加思考的生活是没有存在必要的。”没有了眼光和解放的联系,不管是马克思还是弗洛伊德的理论都不可能。因为就像苏格拉底的观点一样,人们认定他们的理论建立在这个观点基础上,知识和人类自由是内在的联系在一起的。

作为恢复的海德格尔论者,萨特比任何人对问题都看的透彻。他认识到海德格尔这样的哲学,要求不加怀疑的服从没有名字的更高力量如存在,上帝,命运等,等同于人类的枷锁的命令状。通过宣扬服从,很容易走向极权。萨特敏锐的注意到“任何一个哲学把人屈服于任何非人的东西肯定充满了对人的仇恨,要么是其基础,要么是其后果。人要么是他自己,要么就是自己以外的他者,选择第二种原则,肯定让人成为真正疏远的受害者或者帮凶。”

1980年后期,海德格尔哲学的道德真空被完全暴露。首先它缺少伦理学。对于海德格尔的法国信徒来说,伦理学好像是表面的,西方人道主义充满陈腐之气的框架。伦理学就意味着有必要回归到“人”。继续陷入“主观性”的范式,这是结构主义者和海德格尔派都竭力避免的情景。

列维纳斯的哲学为海德格尔的法国信徒提供了他们正在找的东西,一个强大的伦理学原则完全与反人道主义批评的前提一致。因此来自科夫罗的犹太教授成了前纳粹分子创立的传统理论的拯救者。

海德格尔在法国被接受的不同情形成为伊桑科廉堡(Ethan Kleinberg)内容丰富,资料翔实的书《存在主义一代》(Generation Existential)的主题。遗憾的是,他的叙述只到列维纳斯《整体与无限》出版的1961年。但是海德格尔在法国哲学界的支配地位只是在后来才出现。《整体与无限》的启发促成了这些发展,可惜的是,得到回报的机会消失了。

回报是这样的:从政治上看,法国反人道主义者接受海德格尔著作最终倒退在萨特存在主义术语之后。萨特的哲学仍然结合这个观念人在世界上的行为是有意义的。和海德格尔不一样,萨特真诚地相信自由的问题非常重要。他的全套作品构成一生对这个基本道德和存在命题的意义和参数的思考。转折点发生在50年代,萨特意识到《存在与虚无》中表现的斯多葛-笛卡尔式自由的概念是不够的。因此,为了用无所不在的社会不公平来重新思考自由的问题,他开始转向历史---转向马克思。

据说所有伟大的哲学都可以归纳为一句话。比如苏格拉底“认识你自己”。笛卡尔“我思故我在”,黑格尔“主体客体的统一”,凯尔凯郭尔(Kierkegaard)“真理是主观性”。对于列维纳斯,伦理学是第一哲学。

1928年,列维纳斯到弗莱堡跟随胡塞尔学习哲学。但是他对《哲学作为严格科学》(Philosophy as a Rigorous Science)的作者的热情很快就减弱了。在列维纳斯看来,胡塞尔的哲学就像笛卡尔的哲学一样继续局限在自我或者“自由意识”的藩篱内。让列维纳斯感兴趣的是一系列关于意识参数之外的存在关注。很快他被介绍给海德格尔,他的立场完全改变。正如列维纳斯说的,“我有种感觉就好像本来道弗莱堡拜访胡塞尔的,结果找到了海德格尔。”

在海德格尔身上,列维纳斯发现了当代思想中缺乏的丰富和哲学勇气。由于海德格尔,哲学超越了自我意识设置的局限同意进入“生活”和“世界”的领域。列维纳斯觉得胡塞尔的现象学继续陷入占统治地位的新康德主义枯燥的理性主义。所以仅仅局限在视野和认知的狭隘范围内。相反,海德格尔的哲学谈论了很多的“日常生活”“真实性”“历史性”“存在走向死亡”等。列维纳斯发现这些话题非常有意思,就像整整一代德国青年一样听说了“隐藏的国王的谣言”蜂拥而至聆听海德格尔的讲课。为了照顾求学心切的学生,海德格尔常常在晚上7点才开始上课。

年轻的列维纳斯认为自己是个正宗的海德格尔信徒。他参加了1929年达沃斯举行的海德格尔和恩斯特-卡西尔(Ernst Cassirer)著名的辩论,热情为海德格尔的胜利喝彩。对许多人来说,它标志着新康德主义的过去,海德格尔存在主义的到来。1930年早期,列维纳斯写了好几篇关于海德格尔哲学的开拓性文章。在其中一篇里他说“从事哲学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在海德格尔库面前宣称他的创造性和努力,天才,让他们与认真,细致,严谨的阐述结盟。最近刚刚完成关于胡塞尔直觉理论的文章,他计划写一本关于海德格尔的书。

海德格尔1933年5月1日加入纳粹党改变了这一切。海德格尔听任自己幻想成为领导的领导者(den Führer führen)。他可以充当德国当今的暴君希特勒的哲学家国王。在这方面,海德格尔显示了维护国王的利益比过往还起劲(plus royaliste que le roi)他继续鼓吹支持希特勒,宣称“不要让原则或者观点成为你存在的规则,元首只有元首才是德国显示及其法律的现在和将来。”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纳粹革命并不是海德格尔希望的能够为存在带来更安全的世界。有些哲学家可能犯的政治错误,可以得到人们的谅解。但是也有另外的无法原谅的错误。海德格尔对德国棕色革命的热情,他拒绝放弃的忠诚---就属于后一种。

在海德格尔对纳粹主义的承诺方面,列维纳斯觉得有必要重新审查自己早先充满激情的海德格尔崇拜。问题不仅仅是海德格尔这个人成为了纳粹分子。而是他觉得被迫要证明自己的政治选择是正确的生存哲学(Existenzphilosophie)。整个过程导致在列维纳斯身上出现了一种态度上的人格分裂。一方面,他觉得某种海德格尔的眼光,比如批评超验的“客体”的立场仍然是有价值的。另一方面,考虑到海德格尔对纳粹的亲密感,列维纳斯感到哲学从根子上已经烂掉了。

列维纳斯试图解决问题或者探讨不同阶段的问题。在1934年的文章“希特勒主义哲学的反思”,他谴责纳粹主义是威胁西方犹太基督教传统的新型异教徒。文章的其中一个目标就是早先放弃基督教成为无神论者的海德格尔。后来,列维纳斯对纳粹主义和笼统的西方思想之间更深刻,更广泛的关系确定的眼光的探讨。战后关于集中营(他自己的许多亲人都被迫害致死)的恐怖景象的揭露,激励他重新审查西方的传统。他问道,为什么表现出崇高和辉煌的西方哲学没有做出任何事情来阻止纳粹的疯狂屠杀。在他看来,尤其让人应该谴责的是,纳粹主义魔鬼的实现,西方思想表现出全面的无能。

列维纳斯对这些困境的反思形成更为宽广的对西方哲学传统的审判。从无法记忆的时代开始根本的问题就是形而上学,占据优越的地位,本体论,研究存在或者事情到底是什么,高于伦理学。换句话说,我们最亲密的最珍视的哲学传统更多关心的是存在,怎样定义存在,而不是我们如何与同胞相处。列维纳斯的成熟哲学的核心词汇就是“伦理学是第一哲学”。就是要纠正西方理性思维高于道德关注的不公平状况。从希腊人开始,西方就走上了错误的道路。列维纳斯说西方试图依赖雅典还是耶路撒冷,哲学还是神学的问题。通过选择雅典,或者本体论,西方削弱宗教传统的重要性对自己造成伤害。其中伦理要求如摩西十戒手稿在西奈(Sinai),耶稣“爱邻居就像爱自己”的接受《傲慢校园》(pride of place)。

通过伦理学作为第一哲学的概念,列维纳斯试图纠正广泛的,故意的扭曲。他发现另外一个重要的伦理学灵感的来源—陀思妥耶夫斯基(Dostoyevsky)的小说让爱的精神力量与理性的工具性影响搏斗。

列维纳斯来说,伦理学起源于他者。他的成熟思想的核心是“面对他者”的观点。列维纳斯看来,他者的面孔给我们提出了“无穷尽”的道德命题,领先于任何理论或者智慧判断。他用了一系列形象的比喻,他常常说他者的“赤裸”“匮乏”来说明他者完全被我们支配的观点。显现我们对他者的债务根本上说是无法满足的,列维纳斯常常引用《卡拉马佐夫兄弟》(The Brothers Karamazov)让人担心的原则:“我们每个人都欠别人的,在任何事情上,我就更是如此。”因为,考虑到我们具体个人的天生的缺陷,我们从来也不可能满足别人的要求。这里的问题是“无穷”或者“超越”的问题。理论上的理性相反,目标是全部的了解,或者封闭,列维纳斯蔑视为“整体”。这是不可救药的自我为中心,通过把他者简化为同者,用列维纳斯的术语就是“ipseity”。所以1961年他的杰作中的整体与无限的对立。

但是列维纳斯的缺陷同样需要指出来。因为在试图与海德格尔的错误保持距离,他可能更深入的采用弗莱堡哲学家的途径。列维纳斯对理性的批判作为“整体化”暴露了海德格尔后期思想的神秘的契合。同样被预测拒绝理性成为普遍的决定性力量。在两种情况下,对理性的攻击都走得太远。在西方思想的编年史上,理性永远包含强烈的乌托邦激情。它反映了社会不公平和匡扶正义的承诺。列维纳斯和海德格尔对理性的强烈批评鼓吹风险,让社会批评成为无能。如果没有理性的能力作出区分和判断,我们将被剥夺获得解放的概念工具。我们将变得无话可说,无能为力。而且,如果他们的哲学完全抛弃交流的理性,理解他们就成为不可能的,在这种情况下,哲学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道德理性为我们提供了强烈的行为动机,纠正压迫。列维纳斯的他者敬重就像顿悟。但是把顿悟(epiphany)翻译成为有意义的政治行为几乎是不可能的。作为超验的经验,顿悟不能变成立法的对象。而且,列维纳斯来说对他者的欠债成为排他性的关系达到这个程度,从身体上和感情上根本不可能忠实于不同的他者的关系。因为这些原因,剥夺其伦理主张的政治意义几乎是无可能的。列维纳斯承认这个怀疑,在《整体与无限》中说“政治单纯存在的话,本质上是暴虐的。”他的对他者的弥赛亚尊重诋毁所有别的行动方式,包括政治参与都可耻的功利性。因而,它强力阻碍普遍化,让我们陷入政治瘫痪。

莫伊(Samuel Moyn)在他异常新鲜流畅的文章“他者的起源”(Origins of the Other)中巧妙的归纳列维纳斯的伦理学途径是伪装的神学的(crypto-theological)。通过这个术语,莫伊突出显示了列维纳斯关于世俗的现象学的意愿和隐蔽的宗教激情紧张关系的内在的矛盾态度。作为一战后产生的深刻的文化绝望情绪的回应,20年代见证了神学的一次大复兴。这构成了列维纳斯独特的伦理学途径的严峻考验。

莫伊著作的一个优点就是他发现了其前很少试图去寻找的列维纳斯他者概念的来源。从前的评论者认为列维纳斯神学色彩的伦理学的催化剂是弗兰茨·罗森兹瓦格(Franz Rosenzweig)所谓的新思维,体现在1921年的经典著作《救赎之星》(The Star of Redemption.)。但是指出列维纳斯在30年代中期之前根本就没有读过罗森兹瓦格的著作。其次,罗森兹瓦格坚持我们可以得到类似于可靠的神学的知识。列维纳斯的他者观点显然回避认知的方法和权力。相反,他者的面孔提供了启示的地位,委托离题的,完全超验的伦理主张。

为了探讨“他者的来源”, 莫伊建议我们考察以卡尔-巴特(Karl Barth)“辩证神学”(dialectical theology)为代表的1920年代德国凯尔凯郭尔复兴。我们知道列维纳斯20年代和30年代懒散的阅读巴特。巴特激烈反对把历史圣经批评世俗化的时髦,他重新体验到神圣的感情,用莫伊的话说,“从本质上和确定的日常物品不一样。”至于他者,上帝是超然存在,反对内在论/无所不在论(immanent)。莫伊最后指出:尽管哲学家增加了很多对相反情况的抗议反对,他从来也不能放弃这个习惯---热衷于上帝的指令,他已经内在化为神学的人性本身。

从哲学上看,列维纳斯被准确地描述为“反萨特”,而且很容易看出为什么。列维纳斯的哲学理想化他者,萨特的思想本能的怀疑他者。在《存在与虚无》中他者代表界限,或者自为(For-Itself)自由的障碍。在萨特看来,别人的关注从本质上说是客体化。它试图改变自为,或者自我意识,成为自在(In-Itself),或者某种惰性的东西。萨特对他者的怀疑在文学上的体现就是独幕剧《密室》/《无出路》(No Exit)。结论是“他人就是地狱”。 列维纳斯的反萨特基本态度帮助解释了他一些独特的哲学动机和智慧,对他者的夸张性的赞美。

列维纳斯在法国受到广泛欢迎的其中一个原因与他对犹太主题的内容翔实的写作有关。传统上说,法国对公民的概念基本上是强烈的民族同化主义者,不会接纳“区别”的考虑。这个观点的经典命题碰巧和1790年代的大革命时代的辩论究竟犹太人应该不应该算作法国国民。正如一个代表克莱蒙特(Clermont Tonnerre)表达的“我们必须拒绝犹太人作为国家的任何东西,但是我们应该接受作为个人的犹太人的任何东西。”换句话说“欢迎犹太人加入我们,只要他们放弃犹太性。”

但是在1968年以后,这个心态发生变化。正如人们指出的,68年以前的许多人从毛主义者变成了摩西(Moses)。抓住/理解他们长期压抑的犹太人出身是提供意义和立场的行为,在左翼革命激情的浪潮消退时。最著名的例子就是从前的毛主义者学生领袖(萨特的知己)贝尼•莱维(Benny Lévy)放弃了革命政治,皈依正统的犹太教。突然加入法国籍的犹太人跟随从前生活在北非封闭的宗教社区的西班牙系犹太人移民,开始感到坦率承认自己的犹太人身份。考虑到他们的家庭在维希政权时代遭受的迫害,他们觉得有权利得到承认,不仅是作为法国公民,而且是作为法国犹太人。

奇怪的是,“犹太社区主义”的新精神在列维纳斯的途径里发现了支持,成功地跨过两个不同文化之间的藩篱。法国哲学传统和犹太宗教传统之间的。列维纳斯作为独特的犹太思想家的其中一个观点就是打破了从前几代归化的犹太学者从摩西门德尔松(Moses Mendelssohn)到赫尔曼科恩(Hermann Cohen)试图表现犹太思想与欧洲世俗思想原则的相容和谐。相反,列维纳斯的独特性在于他试图通过现象学,直接把《旧约全书》的伦理观念直接翻译成哲学,同时忽略希腊的第一哲学本体论。在这点上,他对年轻一代法国犹太知识分子的影响在战后时代发展成熟是难以估量的。2003年去世的贝尼•莱维和法国研究领域广泛的哲学家散文家亚伦-芬凯尔克劳特(Alain Finkielkraut)都研究列维纳斯。莱维的最后一本书《作为犹太人》(Être juif )是对列维纳斯宗教思想的深入研究。6年前莱维, 芬凯尔克劳特和伯纳德亨利列维(Bernard-Henri Lévy)为了纪念过世的大师在耶路撒冷建立了列维纳斯研究中心。

但是,莫伊的恰到好处的怀疑列维纳斯从来没有放弃最初的神学本质和渴望提出了让人担心的对其作品不加批评的全盘接受的敬重的问题。就像对待海德格尔一样,列维纳斯骄傲自大的修辞方式显示对存在与存在最终真理的特权接近。但是这种推论的方式态度对公开的辩论是没有好处的。通过批评性的讨论和真理的考察哲学才能进步。相反,列维纳斯的著作鼓励一种阿谀奉承的态度。难怪几千篇出现在他的著作展示上的文章和专著都表现出让人皱眉头的过分的尊敬。就好像人们探讨的是圣经而不是世俗思想的著作。同样的,列维纳斯关于“真正知识的贵族气派”和“秘密思想的必要性”的声明并没有在他的哲学的民主潜力上激起信心。列维纳斯的接受好像最终凝固在准年轻人拉拉队长的模式。正如尼采指出的“一个总是虔诚的信徒不可能给老师带来荣耀。”

译自:“Heidegger Made Kosher” by RICHARD WOLIN
http://www.thenation.com/docprint.mhtml?i=20060220&s=wolin

译者简介:吴万伟,武汉科技大学外语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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